李璇沒理會他的叫罵，看見柯傑手中的藥還在，沒有用在柯茹身上，她雙腳一軟，如洩了氣的氣球，靠著門邊滑落跌坐在地。

“太好了，趕上了。”李璇似哭似笑，卻是看見的放松了緊繃的情緒。

柯傑沒想到好事將成，居然殺出來兩個攔路虎，但是他也沒有任何反抗的時間，直接被華酌撂倒，一腳踩在了他腿間。

頓時，柯傑弓著身子如放入油鍋裏炸的蝦條彎了，發出殺豬般的慘叫聲。

等人鼻青臉腫，氣息微弱的時候，華酌這才收回腳，扯掉他腰上半落的皮帶，直接將人捆綁結實，撿起剛剛捂住柯茹最怕的帕子塞進柯傑的嘴裏，扔到角落。

來到床邊，看見柯茹淚流滿面的樣子，顯然是害怕極了，華酌將她扶起來。

柯茹靠在華酌懷裏，軟綿無力的手指勾著華酌的衣服，嗚咽哭泣，像是躲在角落裏受傷的幼崽，瑟瑟發抖。

“沒事了。”華酌僵著身體，後輕輕拍著柯茹的後背安撫。

藥效起作用，再加上擔驚受怕後精神不濟，柯茹聳拉著眼皮，很快，昏迷不醒。

華酌兩指搭在了柯茹的脈搏上，確定只是迷藥，並無其他副作用。

她手心裏滑入一粒藥，悄悄放入了柯茹口中，入口即化，沒人看見。

“他，他要怎麽辦。”李璇看了眼被自己的藥起作用已經漸漸昏迷的柯傑，她爬起來，有些畏懼的看著華酌。

“你們是情人吧。”華酌淡淡的說著，可李璇面色尷尬，有種明明沒有被嘲諷，可自己卻有種感覺到了貶低的意味，卻又生不氣來，只是很難堪。

“算，算是。”李璇低下頭，撩起頭發勾到耳朵後，眼神閃躲的不敢看華酌的眼睛。

其實談不上情人，只是炮友而已，可比起說炮友，似乎還是情人比較好聽一點。

她在維護自己那點早就沒有的羞恥心，可能落在華酌耳朵裏，就像是看皇帝的新衣一樣吧，顯得她在自欺欺人。

“他的藥跟誰買到的。”華酌看向針筒，藥水還滿著，靜靜躺在地上。

李璇搖頭，到也知無不言的說：“我不清楚，他跟賣家聯系很神秘，從不會讓我知道。但是有一次我們··事後，他毒癮發作想要吸，但是發現沒有了，就打電話給了一個人，我聽見柯傑是叫對方強哥，多的就沒聽見了，他去什麽地方見面的我也不懂。”

“為了讓我聽話，我也沾上了，不過很輕微，這玩意兒難弄又貴，柯傑每次手裏頭也沒搞到多少。而且一直以來都是他給我的，我自己沒有聯系方式去買他也在防著我。”李璇低著頭不敢看華酌會是厭惡的眼神，說得很小聲，也難為情。

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，可是她知道，她已經爛透了，早就回不去，現在只不過是做點事，讓自己在臨死前，良心能夠得到些寬慰罷了，就當是在和柯茹贖罪。

“你患了絕癥，要死了。”華酌不知道李璇的病情，但她看著李璇的狀態和面相，依舊能得出肯定結論。

李璇詫異的擡頭看向她，爾後抿直著唇瓣，眼底黯然，“是。我已經患上絕癥，半年前發現的，檢查後都確定沒救了。”

她想，如果不是因為快死的原因，或許她也不會有做錯了事的認知，想要“贖罪”的決心，人之將死就是想死得安心些吧。

俗話說天理昭昭，報應不爽。李璇以前是不信命的，更不信做壞事會有報應，自古活得好的人生贏家，那個不是壞人，好人可沒幾個有好報，白受罪，死得早。

但是突然，報應來的時候，她恍然發現，不是不報，時候未到這個道理也是真的。

“柯傑是個混人，什麽事都能做得出來，要是讓他躲過這一次，下一次，就沒那麽好運了。”李璇不知道華酌的想法，她現在已經徹底得罪了柯傑，自然不想看見他好過。

其實來柯家，是深思熟慮決定好之後的，她趕過來想要阻止柯傑的惡行，救出柯茹，她有柯家的鑰匙，是柯傑以前落在她住的地方的，沒想到會在門口碰上了華酌，李璇關註柯茹的影視劇，自然也知道華酌這個這段時間很火的人，所以對她出現在這裏很奇怪。

華酌沒有接她這話，而是盯著她，忽然一問，“你曾經對柯茹做過什麽。”

李璇就像是被掐住脖子，瞬間不吭聲，她的臉色轉變好幾次，嘴唇蠕動著久久無法成話，最後沈默不語。

華酌再問：“你想贖罪。”

明明是輕飄飄的話，卻像有千斤重，狠狠砸在李璇的心頭上，她的指甲掐入掌心裏很疼，悶聲的說，“是。”

她現在連後悔都不敢有，很強烈的直覺，如果她蒙生別的想法了，下場或許會和柯傑不相上下。

華酌沒有再問，而是說：“演一對情侶，女人來找喝醉酒的男人，罵罵咧咧離開，懂的吧。”

見沒有逼問，李璇如釋重負，她雖然不知道華酌此舉是為什麽，也不懂為什麽沒有立馬報警抓住柯傑，可還是聽話點頭，“知道的。”

她也不懂為什麽，就是生不出反駁的念頭，人光是站在眼前，她都不敢直視。

“你先帶他回去。”

李璇疑惑，卻也只能照做，昏迷中的柯傑有些重，她扛得有些吃力，但也不是沒有扛過，下了一樓，將人塞進車裏，開車離開。

這是柯傑的車，十幾萬這樣，通過哄著王靜芳給錢買的，他做夢還想維持在女人面前大方，所以給了李璇開，現在到是方便了運走。

華酌站在窗邊，看著車輛駛入車道離開。

回身，看見陷入夢魘，冷汗直流，嘴裏呢喃著不要的柯茹，表情很是害怕到絕望。

華酌拉過一張凳子坐在旁邊，兩指點在她的眉心，閉上眼睛，進入了柯茹的夢境裏。

畫面都是黑暗的，閃過的片段很亂，柯茹的各個年齡段都有，但她所有的夢境裏，沒有幸福開心，只有灰暗。

特別是有好幾個畫面最為清晰，像真實發生在眼前的夢境。

小時候，柯茹面前是被扔掉的飯菜和狗糧，柯傑雙手叉腰，笑得很是囂張，“你就是個小雜種，拖油瓶，來我家，就是一條狗。”

“狗怎麽能上桌吃飯，你跪下吃，把地上的東西給我吃幹凈。”柯傑趾高氣揚，指著地上的飯菜和狗糧，發號施令。

小柯茹很瘦弱，她瑟瑟發抖，知道這是羞辱人想要拒絕，可不敢說出口，她倔強站著沒有動，這就把柯傑給惹怒了。

柯傑一把將柯茹推倒在地，吃得很壯的他，壓著小柯茹在打，抓著她的頭不斷往地上的飯菜按，強迫小柯茹吃進去，看見小柯茹承受不住疼，乖乖雙手抓著塞進嘴裏吃了，柯傑才滿意大笑，他年紀不大，可是卻很惡毒。

後來，等家長回家，柯紅東看見了柯茹的傷卻沒在意，只是寵著自己的兒子，問要什麽都給，王靜芳就在他們父子兩身邊伺候，沒人在意臉已經紅腫的小柯茹。

看見柯傑得意的眼神，小柯茹鼓起勇氣，走向王靜芳，她捏著衣角，小心翼翼的說，“媽媽，我疼。”

她鼓起勇氣擡著臉，想讓媽媽看見她被打了，她受傷了，想要得到那點關愛，放得很卑微。

“我每天都已經夠累的了，柯茹，你要懂事點，不要來煩我，知道嗎。”聞言，王靜芳轉頭看向邋裏邋遢的女兒，眼神嫌棄，語氣不耐煩，就好像沒有看見女兒身上的傷。

小柯茹嚇得縮了縮身子，眼淚開始匯聚，可她不敢流出來，憋在眼眶裏打轉，自從和媽媽來柯家被欺負，她第一次想要告狀，“可是，哥哥他打我，一直在欺負我。”

“爸爸，我才沒有打她，她撒謊，明明是我邀請她一起玩，她自己太笨自己摔倒的。”柯傑當然是敷衍的否認，柯紅東摸了摸兒子的腦袋，也沒看小柯茹，而是看了眼王靜芳，沒有講話，眼神說明了一切。

王靜芳眼睛一瞪，語氣很重：“小傑只是和你玩而已，他是個懂事的乖孩子，怎麽可能會打你！柯茹，我沒想到，你小小年紀的心思就那麽惡毒，學會撒謊了是不是！”

她氣不過，拉著柯茹的手，巴掌就是落在柯茹的屁股上，“叫你不學好，你吃柯家的，住柯家的，用柯家的，現在還敢撒謊，簡直是沒有教養！你記住了，柯傑是哥哥，他只是喜歡你這個妹妹才會和你玩，不是打你，知道了嗎！”

見媽媽生氣，小柯茹很害怕，她忍著的淚水終於流下來，一遍遍說知道了，王靜芳才停手，然後不耐煩的說，“行了，去角落站著思過，以後都不許再撒謊柯傑打你。真是的，白養那麽大年紀，一點事都不懂。要是再撒謊，我就把你丟出去！”

小柯茹怔怔的看著媽媽，在媽媽厭惡的眼神下，小柯茹低頭去到角落站著，看著他們一家三口歡聲笑語，已經將她給忘了。

華酌站在柯茹的夢裏，默默的看著柯茹經歷的小半生，她來到小柯如面前，輕柔地摸了摸小柯如的腦袋。

只是小柯如看不見她，等王靜芳氣消了給她點東西吃就趕回房間，省得礙眼。

房間在陽臺旁邊，很窄小，小柯茹躺在床上蜷縮著身體，獨自流眼淚，難捱到天亮。

後來，欺負照樣繼續，床上撒牛奶，衣服裏扔臭蟲，用她的牙刷丟馬桶裏再拿出來等等，各種欺負層出不窮。

只是跟媽媽求助無果後，小柯茹已經知道，沒人會在意她，跟誰說也沒用，她學會了沈默，也學會了應對柯傑的欺負，整天低著頭，彎著腰，背著沈重的書包，自己走路去學校，風裏雨裏，幾年後，她上初中了，一如往常，沒有改變。

柯茹初一，柯傑初二，即便柯傑比她大三歲，可是柯傑成績不好，逃課打架是常事，所以被留級了。

而這樣，也導致了柯茹的讀書生涯，一直有柯傑在欺負她的陰影。

初中已經開始發育了，柯茹繼承了王靜芳的好身材基因，胸部開始有了弧形，她更加不敢直起腰，彎得很深，活得是個透明人。

而初中後，人大了些，交際範圍廣了，能做的事情也多了，柯傑身邊跟了不少小弟和狐朋狗友，對柯茹的欺負雖然沒有那麽緊密，但是也學會了用流言蜚語來攻擊人。

柯茹漸漸背負了“怪人”“變態”“偷窺狂”等各種詆毀標簽，每天走在學校裏，誰都用怪異的眼神看她，遠離她，好像靠近就會沾染細菌一樣。

即便柯茹被欺負習慣了，可正是青春敏感期的時候，她的內心很煎熬，一個朋友都沒有，在學校整天說不到幾句話，就連老師都帶著歧視的眼光，對她無視，覺得有這樣的學生，面上無光。

好不容易熬過了初中，他們又上了高中，柯茹的成績都是保持著中等，自己考上去的，本以為不會在一所高中，能松口氣，但是柯紅東塞錢，柯傑還是進去了。

柯茹自然又是重覆初中的生活，努力當個透明，以前敏感的孤僻怪人，現在已經成為了她的保護色。

可是這次欺負她的隊伍裏，多了李璇，這個家裏有些錢很喜歡欺負同學的小太妹，因為臭味相同，她和柯傑很快成為了好朋友。

柯茹再次被孤立了，欺負手段也更多，書本被毀，課桌被丟掉，校服被扔進垃圾桶，走路被推倒，被關在廁所裏倒水等等。

最能伸手尋求幫助的母親不理她，老師也沒有太在意，只是說要提供證據，可她又去哪裏找證據，同學看見了卻沈默，趨利避害是本性，他們是不敢招惹的，生怕下一個被霸淩的人是自己。

沒人可以依靠的孩子，是永遠都不敢再踏出敢尋求幫助的心理，不反抗是她唯一的選擇，因為她清楚知道，如果鬧開，她肯定不能繼續讀書，她媽媽不會幫她，只會嫌棄丟人。

柯茹默默承受了兩年的校園霸淩。

華酌跟著她的夢境走，很快，她看到了柯茹夢裏最深處的恐懼回憶。

高三了，那天周五，柯茹留在學校做作業，她最渴望的夢想就是考上好大學離開這裏，遠離柯家，所以很努力，卻又不敢成績太好，這樣會被欺負得更狠。

這天她停留得有些晚，天都黑了，她要離開學校的時候，卻被幾個人拉進廁所裏，為首的就是柯傑還有李璇，兩人看起來比現在要年輕稚嫩。

他們變態的笑著，讓幾個小弟包圍她，他們的雙手在她身上摸，很惡心，柯茹很害怕，很絕望，還被捂著嘴巴無法喊救命。

幸運的是，值周老師在遠處打著電筒走來，他們也知道被發現不好，就將柯茹關進廁所裏，將門從外面給鎖緊，攔住了要走過來的值周老師，沒人再發現被困的她。

那是冬天，很冷，柯茹的厚衣服被他們扒了拿走，只剩下單薄的裏衣，她出不去，只能躲在廁所裏發抖，半夜裏冷到昏厥。

等第二天，有同學進去上廁所發現臉色蒼白，嘴唇發紫的柯茹，鼻息都沒有多少氣，快要死掉了，嚇得告訴老師，急忙帶去醫院，這才救回了一條命。

這件事鬧得很大，可最後還是息事寧人了，因為李璇家裏有錢，柯家不敢得罪，當然也不會因為柯茹去得罪，畢竟柯傑也是施暴者之一，怎麽可能會幫柯茹討公道。

不過因為被校長談話，被家長叮囑不能過分，柯茹後來雖然沒有再被明目張膽的欺負，可是卻有流言傳出，她早就去賣了，其實那天晚上不是被欺負，是和男人廝混的。

柯茹從那以後走在路上，還被有些男同學問多少錢一晚，或者嘲笑一個土鱉也有人買，甚至會有人伸手要摸她等等。

導致了柯茹心裏奔潰，承受不住一度想要自殺，她試過爬上天臺，也試過用刀子，可她最後還是放棄了，她不甘心。

而這件事，後來也導致柯茹對封閉黑暗的空間有心裏陰影，怪不得，柯茹每次坐電梯的時候，都要戴著耳機聽歌，而且放得很大聲，有些震腦子。

夢境繼續，幸好的是，現在高考頂替的事不容易發生，柯茹也警惕的守著他們做手腳，錄取通知書是去教育局拿的，成功離開了柯家，去大學生活。

大學生活在勤工儉學的平淡中過去，沒有了柯家影響，天大地大無人認識她，柯茹漸漸的不再彎腰縮肩，她剪了頭發，換了衣服，擡起頭，露出了笑容。

只是悲劇再次過來，她遇上了渣男，走上了原著的劇情，被逼上老變態的床，她反抗後死了。

前世的她，死的時候才23歲，剛開始新的人生，生命就這樣戛然而止。

華酌以為柯茹會醒來，可是沒有，夢境重覆了。

華酌站在柯茹的夢境裏，看著她一遍遍，像淩遲自己的靈魂一樣，不斷重覆噩夢。

夢是能殺人的，特別是柯茹現在不知道自己在做夢，已經分不清是前世還是現實，如果走不出來，她精神崩潰，選擇在夢裏自我了斷，就真的會死在夢境裏。

華酌垂眸深思，看著柯茹的夢，每次都是回到，王靜芳改嫁帶她進入柯家，柯茹被欺負後第一次伸出手求幫助卻被拒絕的時候。

這個時間點，是柯茹被母親傷害，造成她往後懦弱的不敢再反抗，被霸淩也不敢再尋求幫助的根源，迎來她悲劇的短暫人生，是轉折點，或許這就是她的心結所在。

她內心深處，也想要有人愛她，想要有人幫她，站出來帶她走出深淵。

當柯茹再次重覆夢境，回到被柯傑按頭吃地上的飯菜和狗糧，被最親的人傷害的時候。

華酌這次不再是局外人，她叩響了柯家的門。

“你是誰。”開門的是王靜芳，她看著華酌，盯著那一張迤邐的臉，眼裏很是戒備，擔心是上門的小三小四。

華酌微微頷首，“我是柯茹的姑姑。”

她沒有理會王靜芳詫異又疑惑的眼神，直接走進去，目光一掃，柯家父子在聊天，柯茹則是還站在窗戶角落裏思過。

華酌直勁走過去，彎腰，將她抱起來。

瘦瘦小小的一只，左臉還微微紅腫，抱在懷裏，骨頭都硌得慌。

作者有話說：

寫到這裏，心情沈甸甸。

有時候看救贖黑化的主角，就在想，不幸的童年，真的會在長大後消失於記憶裏，還是只是深藏了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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